2010年5月27日 星期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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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砰砰砰砰砰」,這是什麼聲音?「叩叩叩叩叩」,這又是什麼聲音?原來是我跑步的聲音。我一直跑一直跑,跑在不同材質的地面上所發出來的聲音。我好累好想休息,但我不能停下來。不知是這節奏性的聲音催促著我,還是我的煩憂驅趕著我,我只能一直跑一直跑。


我是一個工廠女工,過著早七晚七的日子。早上七點進工廠,晚上七點下班,或晚上七點進工廠,隔天早上七點下班。今天工作已然結束,我下班了,但我還不能停下來,因為我丟失了一個重要的東西,我的背包。我的背包裡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除了我的錢包,我不能丟失我的錢包,每個月我所領的薪資都只夠我的生活費,如果丟了錢就表示接下來有幾天要餓肚子,要不就是積欠房東租金,這兩項都夠我受的。


這麼大的工廠我已經來回跑好幾趟了,每一趟都要花上好幾十分鐘,因為我們的工廠非常大。我沒有跑遍整個工廠,就只到我日常會去的區域找,找不到不能停止,就只能反覆找。冰冷昏暗的燈光映照在走廊穿堂上,某年公司為了節約能源,燈光照明減一半,所以通道的地方都很昏暗,我的心也很昏暗。跑跑跑,跑到一個側門,那兒聚集了一堆等待下班的人,三三兩兩各自成群。我跑出側門吸一口氣,看到了一場車禍,肇事者不知去向,地上躺著一個軀體,滿地的血跡,是一個年輕女子。救護車警車還沒來,旁邊的人群在竊竊私語,「酒喝多了看到車子不知閃避」,「唉!又是一個自我放逐的年輕生命。」沒時間了,我得趕快找到我的錢包,我又回到工廠繼續跑跑跑。


彷彿為了回應我的不懈怠不氣餒,前面出現了一盞溫暖的黃色燈光,燈光下有一張桌子,一個人坐在桌子後面。看不清她的臉,抱著一點希望,一點遲疑,我來到這張桌子前,桌上有一張大紙,紙上有三團字,每一團的字數約有數十個,我一眼就看出來了,第一團字裡有我的姓,第二團及第三團的字裡有我的名,我緊張的叫一聲「小姐」,一張笑臉緩緩抬起來迎著我說「有什麼事嗎?」我用手指著那三個字,她笑一笑叫了我的名字,並從抽屜裡拿出我的背包,我感激地接過了它,雖然只是一件物品的失而復得,但感覺上就像是我重生得救般,拿到它我終於可以回家了,有錢買車票,有錢買食物。


回到家,我鬆了一口氣,媽媽和妹妹都在家,我似乎沒有其他親人。我家是一個很簡單的家,面積不大,但也夠用了。為了節省成本,當初房東在蓋這間房子時,沒有做額外的裝潢,連漆都沒上。四面的牆壁屋頂地面都是水泥色,屋頂也沒裝燈,一根電線拉著一個燈泡,用釘子固定在牆壁上。幾件簡單的傢具立在屋角,小桌子小椅子小床,它們佔據不大的空間,使這間小屋子即使小也顯得空。我拿出了從外面買回來的食物,招呼家人用餐,忙了一天,這是我可以喘口氣的時間,「……砰砰砰砰砰」,這是什麼聲音,「叩叩叩叩叩」,這又是什麼聲音,我從夢境中甦醒過來,覺得身心俱疲,原來這是怪手在整地的聲音。附近有一塊土地,地主最近在整地,每天清晨怪手司機就來上工了,早上做事很清涼,不用頂著大日頭,所以他們天不亮就上工,不知情的我在夢境裡就隨著怪手的節奏跑起來了,終於結束了這場夢,好累!

隨想一二

每一天我都會問自己,如果明天就要離開這美麗的世界,我還有什麼遺憾的事嗎?


現在的我,喜歡浪費時間更勝於浪費金錢,因為生命就該揮灑在美好的事物上。


做為一個自然界的觀察者,行動的速度要遠比你的觀察標地慢,如果你要觀察一隻蝸牛,那麼你的行動就要比他慢。


關於宗教,我總是這麼想的,人類跟大自然裡其他的生物有一點不一樣的地方是人有宗教。人因為心裡的渴盼而造了神,人造了神,人依自己的形狀創造了神,人依自己的想像創造了神,有男神,有女神,有眾神,有職權,有職掌,有高下,人依自己的情緒造了神,有憤怒,有嫉妒,有驕傲,有憐憫。


如果我只有一個很小的空間可以養一隻小動物,那麼我想我會養一隻台灣鬥魚與我為伴。看著他在缸子裡游來游去,美妙地屈軀迴旋,以各種角度各種姿勢擺動身體,轉動著眼珠子看著你,當他發現你也在看他時,會迅速地把眼睛轉開,裝作不在意地游開。


我這個「我」不是因為我有什麼而存在,不是因為我是什麼而存在,我因我的渴望和夢想而存在。當我還有一絲渴望與夢想時,我就在那兒了。到日子的終了時,我將知道,我這一生所能擁有的只是回憶罷了!


你在我身上看到了誰?在我的詩裡有楊喚的影子,當我倒臥時是睡在陶淵明的夢裡,喝酒時有李白為伴,登高遠望時是「莫聽穿林打葉聲,何妨吟嘯且徐行。」聽歌劇時,王小玉說書的橋段不自禁的跑了出來,當女聲不斷盤旋往上時,我的感覺就像拔了一段鋼絲拋入天際。我住在曹雪芹搭建的情天幻海裡,飲著莫愁湖的水,吟唱著鄭板橋的「道情」。你在我身上看到了誰?我是古國的魂。


我的詩歌不是我的詩歌,是大自然的隻字片語。是天上飛來一筆,是心中閃過的靈動,我的詩歌不是我的詩歌,是大自然與我的對話。

再多的錢也打造不出一隻金魚來


「佐賀的阿嬤」一書中有一句阿嬤的名言,「再多的錢也打造不出一隻金魚來」。言下之意生命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,因為再多的錢也無法換取生命,再多的錢也無法換取有生之年的光陰呢!






曾經逗弄家裡的那隻貓,與之戲耍。人有雙手,貓有雙爪,以雙手逗雙爪,常常是血痕斑斑,敗下陣來。因此找了一隻絨毛的玩具狗來,人做狗聲,以狗嚇貓。但見貓初時驚懼閃躲,以為來了什麼怪物,後來弄清人的技倆,不再閃躲,但見狗來,舉爪反擊,久之無趣,自顧睡大覺去,不再理會人的把戲。人心下領悟,貓喜歡的對手可是活生生的動物,絨毛狗就算再可愛逗趣,也沒有生命,因此人舉著狗,看著貓離去的背影,心下嘆息,「可憐的狗,你為何沒有生命呢?」





人從貓身上學到了,正因為有生命,生活才有趣。人也領悟了,在這大千世界裡,人也只是眾多生物中的一環,我們看待自己無須過高也不要太低,看著貓咪有貓咪的樂趣所在,人也是。





這世界是多麼美麗啊!清晨的鳥鳴,午後的蟬鳴,秋夜的蟲鳴,雨後的蛙鳴,淅瀝的雨聲,呼呼的風聲,轟隆的雷聲,還有無風無雨時清朗的天空,一輪明月緩緩升空。





生命是多麼有趣呀!聲色觸嗅易增其感。大雨後的檳榔花香,春末夏初的檸檬花香,清晨的玉蘭花,傍晚的桂花、七里香…..,各式香氣輪流報到,在台灣這熱帶的島嶼,有各式香花,散發各種各樣的香氣,那香氣以不經意的方式,在你經過時,給你一個驚喜,然後你駐足,四下尋找,赫然發現,在那不起眼的小小白色上,花朵正在吐露芬芳。這香氣在你心裡輕輕地撩撥,引導你到那無可言諭的感官世界,那屬於浪漫者的空間。

2010年5月25日 星期二

Apple 碎碎唸



是香魚的季節了,apple去市場時,看到魚販賣著好樣的香魚時就欣喜。她喜歡季節性的食物,有著傳統的味道,她的日子是依著時序依著季節食物而流轉的,每一次的節慶她也盡可能的做上一些節慶食物過節。買了兩尾新鮮香魚,她計畫著,回去時把香魚洗好瀝乾,裹上一層粗鹽,放入平鍋烤,烤好後剝去粗鹽外皮,香噴噴嫩呼呼,一點都不油膩膩的魚肉冒著水蒸氣,一定很好吃。

午餐準備好了,有地中海式的海鮮沙拉,日式的烤香魚,配著花東的白米飯,兩杯縱谷裡生產的紅烏龍茶,她拉大嗓子把夫婿從田裡喚回來。此時的他正頂著大日頭在田裡修剪果樹,昨晚看紀錄片看書,討論著達爾文的物種起源,又捨不得夜晚的涼風,因而推遲了睡覺的時間,所以大日頭下農人都休息了,他還在趕工。
看著桌上的菜,老農也興奮了起來,他匆匆到浴室沖過涼水,放上一張好聽的音樂CD,幫忙拿碗筷擺桌添飯,就在桌邊坐定了。等apple也就座後,他大口地吃飯大口地吃菜,趁著嘴巴還有點空,還得叫聲「好吃」。一星期裡,apple總會弄上一兩頓特別一點的菜色祭祭五臟廟,平常日子餐桌上的菜色都是田裡採摘,水果也是樹上採摘,種類不多,多吃幾次總是吃絮了。

香魚刺多而軟,比較不會危害笨拙者的喉嚨,apple邊挑著刺腦海轉進了一場景中,那時她是家裡唯一能在餐桌上吃飯的孩子,其他的不是還在吃奶,就是還沒出生。媽媽還是年輕的少婦,爸爸也還英俊瀟灑,簡陋窄小的餐桌上,擺上了好吃的菜,記憶中有一條魚,忘了那是什麼魚,apple那時年紀雖小已經很會吃魚了。是爸爸還是媽媽幫她夾了魚,她把魚肉放進口裡嚼著,那時的她跟現在一樣,一邊吃東西一邊聯想,想著那日爸爸的好朋友來家裡吃飯,吃魚吃到滿臉通紅,還大力咳嗽。想著想著年幼的apple也咳起來了,媽媽緊張起來了,「是不是卡刺了?要不要去看醫生?」爸爸趕緊穿好衣服牽出腳踏車,把apple抱在腳踏車前座,飛快地往診所騎去。一進診所,apple就怯縮了,她怕醫生,怕坐在耳鼻喉科的椅子上。老醫生在她的喉嚨裡翻找半天,疑惑地對爸爸說,「沒有刺。」「沒有刺?可是她剛才吃魚咳嗽。」「妹妹,現在怎麼樣,喉嚨會不會刺刺痛痛的?」為了趕快下刑台,apple用力地搖頭,爸爸把apple帶出來,放上腳踏車前座,回去時邊騎腳踏車邊唸她:「沒卡刺怎麼不說,害我們那麼緊張。」apple那日的委屈,今日還記得,「我又沒說我卡刺,只是想學叔叔罷了,看你們那麼緊張,我只好搭配演出。」

把這段時光抽屜闔上,apple又打開另一屜,媽媽已經不是年輕的少婦了,跟紅樓夢裡賈寶玉所描繪的女子一樣,嫁了人後,孩子一個接一個出生,沉重的生活擔子使人無法優雅起來,變得愛比較愛計較起來。每天的工作多得讓她無法喘息,天未亮就要起床弄一家子的便當弄一家子的早餐,洗衣晾衣,然後還要趕到加工出口區上班。那時的前鎮加工出口區是幫台灣賺取大筆外匯的地方。「上下班時間時的人潮啊,擁擠得跟蜂群傾巢而出一樣,」媽媽描述那時的情景說:「一大群的機車前後左右地擠進加工區,有人便當掉了,不敢也無法停下車去撿。」

Apple的媽媽彼時在造船廠上班,在南部的大豔陽下在船艙裡作著清潔工作,很辛苦的一份工作。每次想起媽媽的辛苦,apple就覺得自己曾有的辛苦都不算什麼。「人哪!竟是從別人的苦痛中得到自己的救贖呢!」apple想。退休後的母親跟著一群談得來的老姊妹們跳舞聊天出遊,回來後有時會講到誰誰誰年輕時多麼艱苦,慢慢地母親年輕時遭到不平等對待的怨與恨漸漸地消退了。母親的痛苦使apple惜福,她常常像個老婆婆似的要她的後輩們憐惜物資,不取用過多的食物,夠用就好了。

想著過去一樁樁的事情,眼前的美食竟朦朧了起來,apple現在擁有的幸福感竟是從母親的苦痛中來。冬天裡擁著溫暖的羽毛被時,apple會對著夫婿老農說「我好幸福啊!」腦海裡浮出的卻是母親抱著一床棉被,歷盡風霜的臉上露出幸福的表情。母親回憶當年在造船廠工作,冬天要出船,母親為了貪賺較高額的工資,跟著男工們一起出船,嶄新的遊艇架在運輸的車子上,工人們用走路的方式跟著車子前進,不時要以竹竿撐起電線,以免被高聳的船給鉤到了。到了出船地點的高雄港邊,海風酷寒,一群女工窩在一起背靠著背避寒。「真好啊!這被窩真暖和。」母親說。

現在的Apple常疑惑,時下的父母們辛苦賺錢,總想把最好的都給孩子們享受,未來的孩子們長大後要如何體認幸福呢!如果幸福是一種吃過苦後的回甘,是一種酸中帶甜的滋味,那麼一味地給予甘甜,要如何在動態的對比中體認甘甜的真滋味。Apple是這麼想著。